冰羽君

【甬中心向,微杭甬帝魔】金莲,你大步向前走

是自己的私设。非考据党,细节还请见谅。

cp成分含杭甬,帝魔(这个攻受不定说实话)。

一些时间段和设定需要参考其他的文,部分设定有改,文章很长。

《十里红妆》   《走马灯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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甬去这家拜访,和这家的家主还没聊几句,忽的听到后方传出几声哭喊和摔东西的乒乒乓乓声。

“这是,金莲的声音?发生什么了。”金莲是这家最小的孩子,是个女孩子,年纪小小,便显出了精明能干来,加之伶俐活泼,这家的家主,也是金莲的祖父,也是对她疼爱有加,宝贝得紧。甬见过这金莲几面,顶着个大脑门子,红绳绑着俩小辫儿,家里头都把她当男孩儿耍,读书呀什么的都跟着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小金。先前甬收到的这家送的礼也是她打包的,个子小小,但手法熟练,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,还对要走的甬比了个鬼脸,当真是有恃无恐,狡黠伶俐。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女孩,会这般哭喊。

“年纪到了,有些事还是得做的。昨晚刚裹的,估摸着这时辰,也该醒了。”家主把辫子甩到了身后,执起茶盏,刚打开盖子要品尝,他家的小儿子就闯进了堂内,惊得家主呛了水,连连咳嗽。“裹什么裹,我不过出去几天,你可是金莲的祖父,就忍心她受这般苦吗!”“你个不肖子懂什么,金莲迟早要嫁人的,裹得好了,就能嫁个好人家,下半辈子才能有保障。我还没说你呢,一天到晚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,家都不回,好不容易给你说了门亲事,你自己跑上门,居然把婚给退了,你你你,你让我这老脸搁哪里!”小儿子还想说些什么,家主一拍桌子,振得刚放回的茶盏都抖了抖,发出声响,小儿子闭了口,但情况就有点尴尬了。

甬轻咳几声,打破了现实的尴尬,“如果你们父子俩不想停止争吵的话,尽管继续,不过我不会看着,我会离开,不打扰你们。”趁着这个时候,小儿子跑去了后房。

“不敢不敢,怠慢了怠慢了,给大人赔罪了。”家主要坐下时,也咳嗽了几声,旁边的下人赶忙扶住。

“先生的身体,一天不如一天了。”

“有这么一群操心的小辈,我身体怎么会好。”

甬看到小金站在后房的门口,方才他目睹了全程,又侧身给他的叔叔让了道,还躲在那看着自己。老爷子近年的身子已是江河日下,顾及这一情况,又看在昔日情面下,甬没有对着老爷子发表自己的看法,在走出这家大门后,也不急着回去,而是等候在了门口,候到了小儿子背着哭晕了的金莲,后头紧跟着小金。

“阿金,你是要去找那洋人是吧。”阿金是用甬对这小儿子的称呼,就像甬称呼金莲的哥哥为小金一样,阿金的哥哥,就是金莲和小金的父亲,大了他七八岁,体弱,死于伤寒。“金莲这脚,非找他不可。”阿金快步地走,小金在后头跟着困难,一路小跑。到了诊所,不料钱没带够,看着阿金窘迫而尴尬的模样,甬叹了口气,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,帮忙补了费,方才让金莲躺下了。

“我知道一个老中医能治,也不用这么多钱。”等待期间,甬提了这件事。“中医?哼,都是些骗人的东西,哪有这儿的医生专业,要我说,他们该被淘汰了。如果我大哥能活到现在的,也不至于……”阿金冷哼一声,全然不信。“我之后要去上海,毕竟和你爸有多年交情,就来告知一下,以后有什么事,我也没法帮你们了。”“先生,这不是很好嘛。大上海,那么繁华,那么充满机遇,那么先进。我以后一定会去的,凭我的本事,肯定能成就一番事业。那时候就把他俩接去上海,你说,好不好呀。”阿金狠狠揉了揉小金的头,这小孩也讪讪地笑了笑,受他叔叔的影响,他对那个繁华之都,也是心驰神往。“我不认为好,每到这个时候,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生存之道。我还在犹豫,该不该去。”

“如果先生找到的话,能否送我一朵茶花。”

“为何是茶花?”

“想必那时我依旧客居他乡,但我不想忘记家乡的茶香。”

回去路上,甬还想着金莲,想着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脚,虽有明令在行,民间这样的事依然可见,凭着过去的经验,甬料定了那双脚是不会复原如初的。那伤痕,会伴随着金莲,渡过后来的日子。阴沉的天空又压下去几分,甬快步跑到了附近一间茶馆,叫了壶茶,又要了一小碟瓜子,一边喝着茶,一边嗑瓜子。雨总归是下了起来,开始只有一两滴,接着便泼了一大瓢,街市上的热闹一下子被冲刷干净,来往车马四散而逃,安静的局面骤然降临,但只一会儿,乘着伞的人流再一次挤满了街道,街边的小铺子也支起了雨棚。雨水顺着茶馆的屋檐流下,形成了雨帘,朦胧了视线。甬在偏门口的位置,时不时有雨飘进来,沾湿了甬的长袍马褂。“这个时代呀,我们或许没这么重要吧。甬,你想哭,就哭出来吧……哭不出来吗,哈哈,你这个性,居然会有想要哭的时候。今天的茶,喝的有点多呀。”甬深吸一口气,又抿一口茶,方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,只是鼻尖还感觉有些发酸,他向来不是个习惯于变化的人,几年前,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长发,也曾引起过一阵骚动,他们议论着,自己原本温文尔雅的样子,难不成,全是伪装,那真实的自己,又是如何的模样。这时,他看见阿金背着金莲路过了,金莲手里拿着伞,给她自己和叔叔挡雨,小金自己有一把,慢慢地走,逆着人流的方向。他们并没有看到一旁歇息的甬,可能是这雨下的实在太大,他们也并不知道,甬除了老爷子这位他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告别外,还是要接收对方的托孤——不是托孤给甬,只是让甬帮忙看看,谁能照顾这一家老小。

“我那大儿子呀,死的早,大儿媳受不得打击,过不了多久,也跟着去了,留下一儿一女,二儿子,哼,大人也看到了,没啥出息。”老人叹了口气,他浑浊的眼睛抬眼看着甬,在他不过七八岁的时候,甬就是这副模样,宠辱不惊,对谁都客客气气,倘若惹他生气了,那他绝对不留一点情面。那时候,他的眼睛,便如同大海一般深邃,老人本想,就算没有看透,也应当是最了解这位大人的普通人罢,如今,大概不过几年的苟延残喘,老人再一次注视那双眼睛,却感觉,自己如初见时那般无知,尤其是看到甬那已经削短的头发,又是一阵心痛,“小儿子和孙子,都是男娃,摸爬滚打的话,应当是能过活的,可我的乖孙女,不快点找个好人家的话,以后怎么办呀。裹,我也是看不下去的,只是真没办法。”“我回去之后,会好好帮忙想想,尽快会写封信,托人送来,你也要保重好身体。”甬该走了,老人连忙起身要去送行,一旁的下人见状识趣进行搀扶。

“不必送了,不是说你要保重好身体吗?”

“我是没大人活得久,但我也知道,这一别,下次便再也不见了。大人,你说,这时局变化,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,就连我们都要为生计发愁。大人,是我们对不起你呀,我们没有守护好这片土地,让大人您受苦了,大人,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,绝对不能让脊梁压弯,绝对要活着,好好的活着,永远永远,护佑我们这一方水土,一方人民。”

甬叹了口气,停下了脚步,转过了身,“我们,是因为你们,才会出现,如果你们的脊梁始终挺直,那么,我们就不会佝偻着行走。这一代做不到的话,就交给下一代吧,他们,总归是未来,毕竟,他们还年轻。”

不出几日后,甬在码头附近散步,又看见了金莲,但甬并没有上前,她正在小金的搀扶下走着,放开了足,可再也没法迈开脚大步向前,这不,金莲赌气似的刚迈开步子,就疼得眼角直冒泪花,就要摔到地上,小金赶忙要扶住妹妹,可年纪太小,自己也要倒下去,还是一个路过的码头工人伸出了援手,小金看着那个工人渐渐走远的背影,若有所思,而金莲还因为自己刚刚没走成,正在生闷气。

身体的伤痛又发作了,差一点就倒在了第三,虽然被跟随着的人扶住,头上的帽子却掉在了地上,被风吹向码头,甬抬头之后,看到的是夕阳西下,码头工人的影子依然在奋力的劳动,但帽子却再也找不到了。

“还是得,出去走走呀。”

去了上海,本以为彻底没了联系,却不想,还是遇到了。

那日甬吃过了晚饭,正在散步,远远看见前面的洋房前围着一堆人,本想直接走开,可在一声“金莲”后,驻足询问发生什么。

“看到那女的了吗,是这家人刚国门的儿媳,订婚时口口声声夫妻平等,结果刚过门,就让家里的老妈子按住,给她缠足,说什么,不缠,出去丢自己家两面,结果这件事让娘家人知道了,找上门。啧啧啧,亏这家儿子还是那什么,先进知识分子,我呸,打得好。”说者穿着中山装,想来也是个进步人士,愈说愈激动。甬看到了金莲,上一次见面,她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,几年过去,长大了,生得漂亮了,只是眼睛发红发肿,她趴在小金悲伤,一声不吭。而他俩的叔叔阿金,也是变了个模样,想来父亲去世,家里的生意一下子压在他的身上,这绝对是一大打击,瘦了,也市侩了,在这个地块想必颇有地位,金莲那个丈夫在他面前只得低着头,一声不吭。

“想不到,还能再见到甬先生。”故人重逢,甬被邀请到了他们现在在上海的家,但接待的不是阿金,而是小金。金莲这婚是肯定要离了,脚上的伤也找了个洋医生看,可医生看了不住摇头,让他们要么出国医治,要么找个中国医生碰运气,阿金稍稍问问出国的费用,便沉默了,让小金将金莲背回家,并且招待一下甬,又去忙生意。

“好久不见,上海符合你当初的憧憬吗?”

“有种,幻想破灭的感觉。爷爷去世后,叔叔就成了家里的支柱,他为了养活我和妹妹,吃了很多苦,至今没有娶妻。妹妹原本和我一起读书,可她不想再做家里的负担,恰好,那家的小儿子追求她很久了……”金莲搂着哥哥的手臂又紧了几分,那眼神分明在说,不是这样,至少,不全是这样。

“阿金在做什么生意?”

“……我不敢说,我怕说了,甬先生会生气。我小时候也很崇拜他,因为他大胆,先进,可以为很多生活在水深火热的人发声,可现在……我甚至都不敢去他工作的地方,那里,乌烟瘴气。”小金说话的时候,甬注意到,角落有几个年轻人朝他们打了几个手势,就隐没在了小巷,“金莲,到家了,今晚想吃什么?甬先生想来吃点吗?”

“不了,能见到故人,我依旧挺开心的了。对了,有些事,你可得想好,你瞒住了阿金,可瞒不住我,更瞒不住金莲,金莲,比你们都要清楚。”甬见小金的脸色快速变化,刚还有些惊吓,下一秒便挤出一个笑容来,“甬先生,你在说什么,我怎么,听不懂呢?”这种笨拙的装傻的样子,能瞒得住谁呀,甬收起了一贯的笑容,压低了声音,“你可当真要想好,做出这个选择,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。”

“甬先生,也曾做过这般的选择吗?”

“我承认,和我兄弟姐妹相比,我是有些优柔寡断了,但孰轻孰重还不知道吗?我活的也够久了,没这么好欺负。”

“那,甬先生,再见了。愿下次见面,你我平安。”

回到居所,甬看到当铺主人骂骂咧咧扯下贴在墙上的广告,是金莲前夫家的产业在招女工。而后来这家人取了个贤惠的女主人,裹了脚的。

就算小金不说,甬哪里会不知道,阿金现在真算是上海的小蛇,沪就曾在他面前提及过阿金的真名,名堂是混出来了,这其中踩了多少人命,有掺杂着多少黑心事儿,阿金,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新青年,他是心甘情愿,做那枚棋子的……甬正想着,黄包车夫已经到了金家门前,自从重逢之后,阿金便多次邀请甬,甬都是拒绝的,无非是想把自己拉进套来,只是这次的邀请,言语诚恳甚至到了哀求的地步,还求把沪叫上,对于这样的话,甬实在拒绝不了,只好叫上沪一起过来。不料,刚来到阿金面前,阿金从他家的沙发上站起来,扑通一下跪在了他们面前。

“两位大人,求你们,救救我侄子吧。”“男儿膝下有黄金,除了父母其他人不准跪!赶紧给我起来,把事情讲清楚了。”沪急得喊出来,要将阿金扶起来,可阿金怎么也不肯起来。甬偏过头,作为半个知情者,他实在不愿再看阿金现在的模样。

小金偷偷跑去了瑞金,就是跟着之前那些年轻人,大概是凌晨走的,而这关头阿金的位置有了提拔,得知了剿匪的消息。

“他到底是为了什么,我供他吃供他穿供他学,辛辛苦苦把他养大,也不指望他干我的活,起码有个更光明的未来,不用像我这样卑微。就是知道他交的那些朋友,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是,我知道,我的钱不干净,他也和我吵过几次,但不至于,不至于……”阿金早已泣不成声,沪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,“冷静点,听我说,这件事,求我们也没办法,不过他们那边的生活苦着呢,小金呢,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了,回来的话,我还是能保住他的……”

甬离开这种圈子很久了,只能由沪出面摆平,甬打算和金莲打个招呼,只见金莲仍然坐着,看着桌上揉皱的展开的哥哥留下的书信,她面无表情,仿佛早已知道她的哥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,确实,这像是小金会做出来的。

“你编的那些也太真了,要我,我也会信。”

“这么多年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可是几多磨练的,而且也不假,但前提,还是得那小家伙回来。你这滥好人下次少和这些事情牵扯了,被缠上救难脱身了。对了,之前说去南开的事,你快准备好了吧,这关系我好不容易帮你打通的。”

“没办法,我也是被说叨蛮多次,被很多人。最近局势动荡,北边几个兄弟已经遭殃了,有他们的消息吗?”

“只有几个,没有被控制的消息,那几个大多也是投了共,剩下的应该是留下来继续抗争了。小心点说,别让有心之人听到了。”

“迟早轮到我们。”

“别这样说,开心点嘛,最近总是愁眉苦脸的,来,笑一个,嘿嘿。”

“别闹,你又不是万能的,到时候大祸临头,你哭都来不及。”

“喂,搞得我好像工具人一样,还是不是好兄弟了。”

“好好好,是兄弟,别勒我脖子了。”

南开的生活其实很简单,读书,写作,匿名发表文章赚钱,然后,在自己的宿舍听到了上海那边的战事,书桌前,提笔而起,然后放下,用手抹了抹眼睛,“该来的,都会来,该走的,也一定会走。”

几天后,甬收到了一封秘密来信,是沪寄过来的,他现在辗转到了那位先生的地方,有他的庇护,绝对安全。那里还有不少同胞,还有京。他把金莲托地下的关系送到了小金那儿,而阿金呢,则永远留在了上海。要说沪能出来,是有他一份力的,他拒绝了日本人的合作,也因此遭到了日本人的迫害,他其实可以离开上海,去往更加安全的地方,但他选择留下来,主动将厂房用作伤兵医院,最终他被日本人抓住,杳无音讯。

“金莲和我说,阿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,唯一的不舍,还是金莲,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混蛋,一个利益熏心的黑心资本家,所以小金才会离开,自己也成为了无数人的眼中钉。现在,他只希望金莲能够好好的活下去,活到她,能够大步向前的时候。还有,阿金反复提到你,之前空袭,他和金莲被压在了废墟,他将金莲护在了身下,因此金莲几乎毫发无损,但他的腿却好不了了。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,想起了儿时的时光,他,真的很想念故乡了。甬呀,我所有的事都交代在信里了,我听说你家大哥很想你,杭也在想你,每天盯着我,都被他盯出毛来了,我喜欢的可是京,和你是清清白白的。不只是你,好像也有弟兄在一些学校里偷偷地读书,哼,你们真的不够意思,不过我可不希望有下次,成为你的同学。诶诶,话说杭想你的时候,你有没有打喷嚏呀,现在天气冷了,想必你绝对每天喷嚏连连。”

这个季节,天气已经很冷了,室内也点了火,甬将信丢进了生火的铁桶,他向来怕冷,这样的天气,只要能不出去,他都会呆在温暖的地方。“你把啥丢进去了。”门被推开,寒风吹进了宿舍,冻得甬浑身抖了几抖,还打了个喷嚏,锦州赶忙关上了门。“上海寄来的信,这小子……算了,他应该也是苦中作乐。”

“说了啥呀信里。”

“大抵是和我谈了下我先前在上海时候的事,然后就是他的现状。对了,你放心,你大哥他们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,就是那位先生那边。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嘿,你脸咋这么红。”

“本来信里提到一个故人的归处,我还唏嘘着呢,然后风头一转,沪就开始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。哼,没心没肺的,想必京有这么个爱慕者也很头疼吧。”

“咱倒是羡慕他这么乐观,这种事要咱就笑不起来了。对了,咱不打算去那边。”

“为何?你学业还没完成吧。”

“够了够了,能做炸弹,能打仗,你刚进来,而咱可是读了两三年了,够了够了,我实在忍不了,他们还占着咱的地盘,在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,我忍不了,我要上战场。”

“他们知道?”

“刚刚商议的决定,你和几个南方的弟兄实在怕冷,没去听,这么说吧,一些打算和咱出去,当然,和你一样刚读没多久的,想去也被强留下来了。”

“说实话,我也想他们了,过去的日子是吵闹了点,但起码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。”

“等国泰民安,都会团聚的。”

但一切尘埃落定时,甬从西南联大回来的时候,却没法来到自己的土地,这时候,遇到金莲和小金,确实是十分意外的。

“甬先生,这次又是久别重逢呀。”后方的医院,甬看到了小金,只是他躺在了病床上上,医院缺人,甬是过来搭把手,帮忙搬一些伤员,却未曾想,同小金是以这种方式再见。小金本想要坐起来,可是扯到了伤口,表情扭曲,旁边照顾他的金莲赶忙阻止。

“抱歉了甬先生,我这模样太狼狈了。甬先生,我真的很努力了,很多同志都牺牲了,可,还是没保住。”

“安心养伤,活着就好,活着就好。你现在是在为国而战,你的祖父和父亲绝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。”

“叔叔也是吗?”小金笑了笑,眼圈有点泛红,却没法习惯性的抬起手臂擦擦眼睛,他右臂本该在的地方空荡荡的,早已被尘土掩埋,再也不见。“就算是叔叔那样的人,甬先生也会为他感到骄傲吗?”

“在外的孩子再如何捣蛋闯祸,但当他们想要回来的时候,我又如何能拒绝。我或许是不接受,也不会原谅,但孩子始终是孩子。”

“是这样吗,甬先生。不过想来,我也……”小金被金莲捂住了嘴巴,没法继续说下去。

“哥,你别说丧气话了,真是的,你一定要活到我出嫁,要看到我的婚礼,要作为至亲被我叫上台的,还要给我主持,知道吗?”相较于先前在阿金那郁郁寡欢的样子,这里的金莲虽然黑了,瘦了,但眼睛里却满是光芒,仿佛获得了新生,有了灵魂一般,甬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她。

“好啦好啦,这么说的话,你是有对象了?”小金像是完全预料到了,看着金莲被他这句话弄的两只手不知如何安放,脸胀得通红,“好啦好啦,找时间和我说说吧,那边的护士叫你了帮忙啦,快去吧。”

金莲呆在后方,她也想象一些女同志一样上战场杀敌,但她担心自己行动不便,拖累了其他同志的行动。她依然想着出力,总是尽力地找事做,每天忙忙碌碌。

“甬先生,我是不是变化很大。”

“没变没变,你还是个安静的孩子。”小金还是讪讪的笑了笑,甬想着,这样的孩子如果在和平年代,大概会是个文静的书生,或许不会在仕途走的很远,但会有个幸福的家庭,会在家乡有个好名声。只是现在,他躺在这里,失去了右臂,身上缠着很多绷带,可是,小金他却并不后悔。

“甬先生说笑了,这么多年没见,怎么可能没变呀。金莲她那对象,我大概可以猜到,是将她送来这边的那个同志,他挺好的,信得过,只要金莲开心,金莲愿意,我也就不说什么了,她的眼光肯定比我好,她的眼光向来比我好。”

“是啊,我很期待她的未来,就像我也期待着你的未来一样。”

“真的很高兴,我能成为甬先生的期待,不过,我大概是要辜负了。对了,甬先生,你算是,占哪边的呢?”

这个问题,甬无法回答,正要转移话题的时候,恰好金莲进来了,是收到了一份电报,让甬尽快前往电报中提到的地点,和他的兄弟姐妹团聚。

“那,祝你平安,甬先生,再见,再见啦。”

天很蓝,风也很温和,甬马上要去往别处,尽管只是短暂的重逢,道别的话语却无穷无尽,回头看的时候,送行的人很多,他们在那里停留,久久没有离去,当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,他们都曾在甬江的孕育下长大,而他们现在,扛起了千斤万斤的责任,为了这个民族的未来,为了脚下的土地,为了将来的儿女,还能在甬江边茁壮成长。

在远行的邮轮上,尽管昨晚才和沪商谈过未来的事,但甬还是觉得不甘心,只是他不会将悲伤表现出来,只是任由海风吹拂,尽量让自己去想到达后该做一些什么。他何尝不想留下来与兄弟姐妹们一起抗争,但安排就是如此,几个人去往他国,隐瞒身份的同时,为现在,也为未来赚取更多的资金。内部的局势尚不是很明确,对于现状,大部分兄弟姐妹还是心照不宣,避而不谈。

“你在想些什么?”杭注意到甬又开始发呆了,就捏住了他的鼻子,被甬用手背打到一边。

“别碰我,混蛋。”甬做出恼怒的表情来。

“是在想舟,还是在想沪,一个是你的好弟弟,一个是你的好朋友,反正肯定不是在想我对吧,这让我有点难受了。”

“我想你干嘛,你有什么值得我去想的吗?本来我就只打算自己来,结果你又跟过来。”

“又怎么样呢,你还能管我吗?而且你也没拒绝我跟着你,不是吗。”杭又戳了戳甬的脸,毫不意外,又被甬打开了,而且这次甬似乎有些生气了,抓起杭的衣领,脸和杭贴的很近,死死地盯着杭的眼睛。

“生气啦?”

“生气。”

过了几秒钟。

“气消了吗?能不能先放下我呢?”

“你好意思这么说?”

“好意思呀,因为沪已经到了。”

甬转头,看着沪僵着打招呼的动作,正尴尬看着他俩现在略显亲密的动态。甬赶忙松开了杭的衣领,涨红的脸撇到了一旁,还用手捂住了嘴巴。

“你俩小学生吵架是吧,我可是在拼死拼活帮忙的,结果你俩什么态度,我要和你们绝交一分钟!”

“哈哈哈哈,两位的感情,还是这么好呢。”一旁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,一个女子推着轮椅。他们的手里,都拿着些花。他们是约好了要去看一些人,方才过来,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,但身体还是很硬朗,从宁波赶到上海,精神头还是很好。

如果忽略她的那双有点畸形的小脚的话。

“金莲,要保重好身体呀。”

“甬哥真是的,我身体一向很好的,不用操心。”为了回应甬的话,金莲甩了甩自己的胳膊,完全不顾一旁自己的女儿一脸惊恐和担心。

“妈,不要这样呀!”

“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,才不要你管呢。走,终于可以看叔叔喽!”

“很抱歉。”沪叹了口气,“阿金是被日本人迫害而死,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,这样的人太多了,不过我找到了他那个工厂的原址,工厂是没了,只有一片空地。”

“我能理解,当初在上海的很多宁波人,都是这样。”

那片空地马上要建起其他的建筑,他们赶到那里,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工人。满地的野草丛生,完全看不出原本这里也曾有一个工厂。甬将一枝山茶花放在了地上,将这只茶花完整地带到这里很不容易,原本沪也说过,上海的花店是有卖茶花的,可以在当地买,更方便,也更安全。但甬还是坚持从宁波本地带了一枝来。

“方向找到了,所以呀,多照顾照顾一下你最放不下的金莲和她的后人吧。”

金莲也放上了她挑选的话,也是一朵茶花,不过是上海买的了。

“我去找过我小时候住的大院儿,大院儿是已经给了别人家,后来发生了点事,大院儿被拆了。而且我知道,这是甬哥也过手的决定。”

“……那你因为这件事生我气了?”

“我怎么会生甬哥的气,而且拆了大院也有我决定的一部分。”

“金莲,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呢?”

“我还想去看看我哥哥和我的丈夫,不过我这老骨头,实在到不了比上海更远的地方了。所以呀,甬哥,能不能帮我买一束白色的菊花。”

“金莲,你要我送到哪里去呢?”

“送往北京,北京的人民英雄纪念碑。我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,他们也没有给别人留下姓名,就消失在了硝烟之中。我只知道,他们付出了一切,为了自己的信仰,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。正因为有了他们,我才能大步的向前走,走到这个未来。”老妇人一直笑着,甬知道这么些年,她同样经历了许多苦难,过去的痕迹始终在她的生活上给她增加坎坷,畸形的双脚,年幼的女儿,她从这样的生活里撑了下来,还将女儿养大成人。就算经历已经如此,可她从未丧失生活的勇气,她承载了许多人的期望,大步的迈向前方,然后将接力棒,交给了长大成人的女儿。

一代接着一代,都会大步的迈向前方。

“我累了,也该回头看了。”

金莲的女儿推着金莲离开,经过甬和杭的时候,金莲抬眼看向了他们,长叹一口气。她真的有点想家了,祖父、叔叔、哥哥、弟弟、丈夫,很多的人。不过甬还在的话,总是有点安心的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以下内容是后来的花絮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你们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,我一定要请你们吃一顿!”在甬还在看着金莲和她女儿的背影的时候,沪不知何时绕道了他们的身后,勒住了他俩的脖子,“餐厅我已经订好了,地址刚刚也发到你俩手机里了,一起去吧~”

“沪,说几次了,别勒了。”

“就是,我难得有一次同意杭的观点。”

挽救二人的是沪的手机,《夜上海》的铃声响起来,沪赶忙松开手接电话。

“什么?要我赶紧回去工作,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会儿吗……什么,大哥和京都要过来!我马上到!”

于是就这样,成了两个的饭桌,但甬看着沪订的是双人桌,觉得他绝对不是省钱这么简单。

“没关系的,还有,多少次了,你总是被这样事缠上,不厌其烦。”

“又如何呢,大伙不过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。我不过是近年多接触了一点,要是再早一点,他们恐怕比我更频繁。而且,我只不过是做自己事情的时候,稍微关注一点罢了。”

“你想知道你当初跑到上海,跑到天津,又跟着到了西南联大,这期间,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吗?”

“你提这件事太多次了,据我所知,丽、温还有衢可是直接找上当时的共,而我,不过是跑的远了些。”

“可我不会原谅你,毕竟你骗了我,让我很难再信任你。”

“不原谅,就不原谅吧。”甬把下巴搁在桌上,看杭的眼神却有些躲闪,“这样的话,你就会一直想着我了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把服务员上来的茶水摆在自己面前,试图挡住自己的表情,可一切被杭尽收眼底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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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辈子,想做猫
奥圈和省城拟反复横跳
高考结束啦!解放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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